1)第一百十五章 禽兽_晋末长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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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筝声响起于林下,舞姿曼妙于溪畔。

  谢鲲去了衣袍,裸袒而踞,目光盯着女乐舞姬。

  有舞姬跳至身前,谢鲲甚至挺了挺肚皮,哈哈大笑。

  舞姬翩翩而去,似乎早就习惯了。

  “幼舆莫要吓着美人。”刁协走了过来,笑道。

  “此谓‘通’也,玄亮学着点。”谢鲲喝了不少酒,脸有点红,大着舌头说道。

  刁协看了下谢鲲,此君浑身赤裸,不着一物,确实可称“通”。

  而他只脱了外袍,敞露上半身,只能曰“达”。

  故去衣帻,脱衣服,露丑恶,同禽兽。甚者名之为通,次者名之为达也。

  此谓魏晋风度、名士风流,后世不知道引得多少人羡慕。

  “幼舆士风通达,吾不及也。”刁协扫了眼谢鲲露出的“丑恶”,比他大,于是面红耳赤,惭愧离开。

  谢鲲还是有点本钱的,怪不得喜欢调戏妇人。

  听闻来到江南后,经常死皮赖脸去妇人家里饮酒,醉后便卧于妇人身侧,一觉到天亮。

  妈的,怎么没被人家夫君打死?

  “周宣佩方逝,万事当镇之以静,北进之事,休要再提。”不远处的竹林边,传来了王导的声音。

  刁协停下脚步,默默听着。

  周玘三定江南,功勋卓著,又是琅琊王南渡之初着意笼络的豪强,以对抗江东旧族。

  但时过境迁,周玘与南渡士人之间的矛盾日益显现,双方之间渐渐无法调和。

  其实也不怪他。

  立了这么大功劳,我想多掌点权又怎么了?

  但周玘这种行为,毫无疑问引起了南渡士人的反感,于是联合起来排挤他。

  周玘密谋作乱,事泄,最后忧愤而死,临死前对儿子说:“杀我者,诸伧子也!”

  可见其怨气之深。

  周玘之死,令江东局势有些微妙。一个不好,就会引起变乱。

  是,江东士人确实想偏安一方,割据自立,但人家未必需要尊奉琅琊王啊。

  王导这话没有错,现在当镇之以静,慢慢消化周玘之死带来的负面影响。

  “也罢,有天子诏书在手,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。”纪瞻叹了口气,说道:“就是邵勋此贼太过嚣张跋扈,惹人生厌,真想看他跌落神坛。”

  王导呵呵一笑。

  纪瞻又看向他,问道:“邵勋当初也得罪过茂弘你吧?”

  “谈不上得罪,都是忠于王事罢了。”王导摇头失笑,道。

  十年前,他谋求徐州刺史之职。恰好裴盾也想当徐州刺史,多方活动,邵勋作为裴氏走狗,一度让他有些厌恶,随手给他下了几个绊子。

  谈不上刻意针对,随手为之罢了。若真特意对付他,邵勋早死了。

  十年过后,确实有那么一丝悔意。

  若当年真下死手,裴妃、裴盾都保不住邵勋,他即便侥幸逃脱,也只有流亡一条路。

  在那会当流民帅或贼匪,是不可能成事的。

  可惜了。

  “玄亮怎在树后呆立?走,服散去。”刁协听了半晌,却被一醉汉盯上了,摇摇晃晃走了过来,一把揪住刁协,笑道:“难得茂弘请客,可不能放过。”

  刁协无奈,只能跟随而去。

  王导、纪瞻远远看了二人一眼,都没说什么。

  幕府难得聚会游艺一次,由得大家放纵了。

  再者,不拘礼法乃士人天性。

  昔年阮籍与邻居不相识,甚至从来没见过面,听说他死后,直接跑去哭丧,尽哀而去。

  又因为步兵校尉的官厨多美酒,于是千方百计求得此职,狂饮滥喝,不问世事。

  等到母亲快死了,还天天出去与人下棋,居丧期间喝酒吃肉,披头散发,箕踞坐床,愣是一声不哭,然后又突然吐血。

  阮籍之风传扬开来,有人批评他“风俗淫僻,耻尚失所”,但学习他的人更多。

  究其根本,从阮籍者多为扬名耳。

  士人太多了,要想做官,先得出名,而为了出名,则无所不用其极——臭名声也是名声,更何况某些标新立异的行为并不算什么臭名声。

  而如果说阮籍是真性情的话,后来者则未必。

  只不过时间长了,就形成了风气,仿佛不这么做就不是士人了。

  王导前阵子拜访阮孚,孚居然穿着亵衣与他见面,对此只能苦笑连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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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这样了,江东这个摊子还得靠他们撑着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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